由于离家时匆忙,穆迟的头发还湿着。
靳修言生怕她会感冒,开大了车里的暖风,不时伸手握住她的,为她暖手。
“别担心,她一定还在锦江边上。”他让孟助用了非常手段,很快查到申宝儿的定位,就在距医院一公里的锦江边上。
“但我打她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穆迟丝毫不敢松懈,生怕申宝儿会做傻事。
“只要她开过机,就能找到她。”夜色中,靳修言把车子开得飞快,目色灼灼,“如果那是她的落脚地,她应该会在那里待一阵子,我再快点。”
靳修言看了眼仪表盘,向来恪守规章制度的他,第一次超速……
十多分钟后。
他驱车从东区别墅赶到城中心锦江边上,放慢车速,丝毫不敢懈迨地沿着河岸找。
几分钟的功夫,竟真的找到了。
“那个是申宝儿吧?”靳修言停了车,手指指向江边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夜色沉沉。
视力再好的人也不敢轻易点头。
穆迟却无奈应了声。
毕竟象申宝儿这样在夜深人静时嚎啕大哭的,瞎子都能认出她。
“你别动,我去看看。”
“我陪你吧,你放心,我会保持距离的。”靳修言不等穆迟反驳,已先一步下了车,且贴心地递上了备用的干发帽,“你头发还湿着,戴上,不能着凉。”
穆迟接过帽子,踮起脚尖在他下颌处轻轻一吻。
急切地朝河边那孤独的身影跑去。
靳修言疾走跟上,直到看穆迟坐在申宝儿旁边,才放缓了脚步。
“别哭了,会扰民的。”穆迟佯装凶巴巴道。
申宝儿吓得尾音袅袅,看向身边的人,一脸见鬼的神情:“穆、穆医生?”
“还认得我?”穆迟伸手握住她的,发现她双手冰凉,比她的还凉,直接放到嘴边哈了口气,“马上就要手术了现在玩消失,如果不是我打电话给你,是不是明早要喊救援队来江里捞你啊?”
做医生这么多年,经她手的病患都说她温柔。
此时她却无论如何也温柔不起来。
真的很气。
很想看看申宝儿是不是因为跟穆昭愿一起玩太多了,所以脑子里也进了水。
“穆、穆医生,”申宝儿哭腔未断,说两个字就会啜泣一声,“我、我不是要寻死。”
“那你坐这里干什么?”
“我、我就是难过,明天手术后,就算我能捡回一条命,也会失去一个乳房,穆医生,我还没结婚!如果只剩一个乳,就没人肯要我了啊——”
痛彻心扉的哭令不远处的靳修言皱紧了眉。
他支棱起耳朵听,依稀捡到些字眼。
又觉得非礼勿听,赶忙背过身。
可惜他在下风口,转个身根本没用。
“穆医生,你是医生,但你不知道只剩一个乳房是多么痛苦的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穆迟越听越迷糊。
且不说申宝儿现在的病情还没到那种极端程度。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只能留一个,也没她想得那么不堪。
“宝儿,你怎么忽然会有这种想法?就算我不知道那会有多痛苦,难道你知道?”穆迟狐疑。
申宝儿总算不再哭了。
她点点头。
掏家底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几个纸团。
穆迟打开,就着昏暗的路灯查看,才发现纸上印着的,是一个着名的单乳模特。
巧了。
她曾经用这个模特的图片激励过以前的病人。
相同的图,在申宝儿眼里却成了催命符。
所以起关键作用的不是这些图。
而是人言。
“宝儿,这些是你自己找来的?”
申宝儿摇头:“今天穆昭愿来医院看我了,她带了图给我。”
“她去医院看你?你不是没告诉任何人你生病的事吗?”穆迟拧眉。
申宝儿沮丧地笑:“我也没想到自己瞒了这么久还是前功尽弃了,我真是可笑。”
穆迟抿唇。
她已猜出穆昭愿的企图。
用这些图片刺激申宝儿的情绪,令她伤心,最好因此抵抗手术。
逃避手术,一定能保住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却也极有可能因错失最佳治疔阶段从而导致一条鲜活的生命流逝。
杀人。
诛心。
“宝儿。”穆迟摊平那些被揉成团的纸片,“这个模特好厉害。”
“恩。”申宝儿垂头丧气,“但我不敢,我不敢想象只——”
穆迟没等她说完抢道:“所以我们取消手术。”
申宝儿以为自己听错:“我真的可以不做手术?”
“可以啊。”穆迟轻巧道,“这本来就是一个微创手术,我一不切你的乳房,二也不用缝合伤口,我也不懂你大半夜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她俯身神秘兮兮道:“如果不是为了找你,此时此刻我应该在和我先生享受迷人的二人世界,成人的世界。”
生怕申宝儿不信,还挑了挑眉梢。
“但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穆医生你等下。”因这反向激将,申宝儿忽然恢复了理智,“你刚说不会切我的——”
穆迟点头:“当然,微创手术,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创口就能完成乳腺切除,而且现在是最佳切除时间,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以后大概真的要整个噶掉。”
申宝儿蓦地一个激灵:“所以明天不会嘎掉整个?”
“当然,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要噶你整个,你只是被穆昭愿吓到了,至于她的动机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但无所谓啦,反正我们要取消手术了。”
穆迟说走就走,转身时终于听到申宝儿的醒悟。
“穆医生你等一下。”
“干嘛?搭车吗?”穆迟回身牵她的手,不动声色掐断她最后一丝尤豫,“快走吧,你手冰冰的,有什么事回到车上再说。”
靳修言抢一步坐回车上。
径直开回了医院。
车子停稳时,申宝儿也因身体温度的回暖,整个人清醒了过来:“所以明天的手术成功率很高,而且不用切掉我的——”
“乳!”穆迟涨红了脸,“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宝儿我求你不要再问了,司机是我先生诶。”
“对不起。”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申宝儿垂首嗫嚅,“穆医生,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我又想做手术了,现在安排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