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京郊，一栋安保严密的独栋别墅里，灯火通明。
客厅里，经纪人陈雪正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怒意和疲惫。
“喂？公关部吗？对，是我。今晚这件事，我们星河传媒的态度很明确，绝不姑息！”
“法务部那边呢？让他们立刻准备律师函！起诉！必须起诉苏江和天娱娱乐！诽谤！性骚扰！对，所有能用的罪名，都给我用上！”
“还有，通知我们合作的所有媒体，从现在开始，统一口径，把苏江往死里踩！我要让他明天一早，就彻底在这个圈子里社会性死亡！”
陈雪挂掉一个电话，又立刻拨通下一个，语气果决而又狠厉。
作为业内最顶级的金牌经纪人之一，她处理危机的能力毋庸置疑。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调动所有资源，将苏江这个胆大包天的疯子，彻底碾碎，以维护安柔的声誉。
然而，在这场风暴的正中心，安柔本人，却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
她已经换下那身华丽的晚礼服，穿上了一件宽松舒适的居家服，蜷缩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
她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理会陈雪那充满火药味的通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那台已经关闭的电视屏幕，仿佛在发呆。
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颁奖典礼上的那一幕。
那个男人，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说出了那番惊世骇俗的话。
很荒唐。
很可笑。
也很……可恶。
被人当众如此冒犯，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会当场暴怒。
但安柔没有。
因为，她从苏江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说出那番轻浮的话时，眼底深处，并没有任何欲望和猥亵。
反而……
充满了挣扎、痛苦、决绝……甚至还有一丝，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这完全不合逻辑。
一个顶流巨星，在自己事业最巅峰的时刻，用这种自杀式的方式，把自己推向深渊。
图什么？
为了博眼球？代价太大了。
为了炒作？方式太愚蠢了。
为了……单纯地恶心自己一下？他俩之间，似乎还没到那种不死不休的仇恨地步。
安柔想不通。
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平板计算机，解锁，打开了流览器。
她在搜索框里，缓缓地输入了两个字。
苏江。
屏幕上，立刻跳出了成千上万条关于他的信息。
当然，排在最前面的，全都是今晚那场风波的实时报道，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世纪直播事故！顶流苏江当众骚扰影后安柔！》
《人设崩塌！揭秘玉面偶象苏江背后的肮脏面目！》
《天娱娱乐或将面临史上最大危机！》
安柔直接忽略了这些博眼球的垃圾信息。
她耐心地往下滑，点开了苏江的个人百科，以及他出道两年半以来，几乎所有的深度专访、综艺cut和粉丝拍摄的路透视频。
她象一个最严谨的考据学者，开始认真地“研究”起了这个男人。
屏幕上，一个与今晚那个“疯子”截然不同的形象，渐渐清淅了起来。
这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在访谈节目里，他引经据典，谈吐不凡，对音乐和表演，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深刻理解。
这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男人。
他出道以来发表的所有歌曲，几乎都是自己包揽词曲创作，风格多变，质量上乘，每一首都堪称经典。
这是一个极度温柔的男人。
在综艺节目里，他会细心地照顾到每一个嘉宾的情绪，会主动把最亮眼的镜头让给新人。
在粉丝的路透视频里，他会因为粉丝送的信掉在地上而认真地道歉，会提醒大家雨天路滑注意安全。
他对待这个世界，似乎永远都充满了善意和礼貌。
安柔看得越久，眉头就皱得越紧。
太割裂了。
这些资料里呈现出的“完美偶象”苏江，和今晚舞台上那个狂妄、轻浮、甚至有些下流的“疯子”苏-江，简直判若两人！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除非……
他之前的完美，全都是装出来的？
安柔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装，是装不出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才华的。
那……
就是他今晚，疯了？
安柔看着平板上，苏江那张在阳光下笑得无比干净的侧脸照片，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这个男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爸，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旁边，陈雪的通话声，将安柔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是在跟安柔的父亲，安氏集团的董事长安振国汇报情况。
“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绝对不会让小柔受半点委屈……对，苏江那边，我们绝不会放过他……好的，我知道了，您也早点休息。”
陈雪挂掉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到安柔身边坐下。
“搞定了。”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脸上依旧带着怒气，“我已经跟你爸汇报过了，他也很生气。你就放心吧，最迟明天中午，苏-江就会为他今天的行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安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关掉了平板计算机。
陈雪看着她那平静得有些异常的脸，忍不住有些担心。
“小柔，你……你没事吧？别往心里去，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
安柔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没事。”
她只是……觉得很困惑。
这个叫苏江的男人，就象一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充满了矛盾的谜题。
她讨厌他今晚的冒犯。
却又……
控制不住地，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就在这时，安柔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她无比熟悉的、来自安家老宅的加密号码。
陈雪看到那个号码，立刻识趣地站起身，说：“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安柔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一个中气十足、爽朗无比的苍老笑声，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差点把她的耳朵震聋。
“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宝贝孙女啊！爷爷我刚刚看完你们那个什么……星光大赏的直播回放！”
安柔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爷爷，您怎么……”
“哎呀，你别管我怎么看的！”电话那头，安老爷子笑得愈发开心，语气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我就是想跟你说，今天那个叫苏江的小伙子，太有意思了！真的太有意思了！”
“比电视上那些一个个假惺惺的、说话像木头一样的小年轻，强太多了！”
“这小子，身上有股劲儿！我喜欢！”
听着爷爷这番颠复三观的言论，安柔彻底愣住了。
她握着手机，漂亮的脸蛋上，第一次，露出了和之前在舞台上，一般无二的、那种混杂着震惊、错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喃喃自语。
“这个世界……是不是也跟着那个男人一起，疯了？”
陈雪从浴室走出来，看着安柔那呆滞的表情，关心地问了一句。
“小柔，怎么了？是老爷子说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