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卿冷冷地看着郑景堂在那里疯狂地扇自己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很快,鲜血混着泪水顺着郑景堂的嘴角流了下来,模样凄惨狼狈。
见火候差不多了,张汉卿才淡淡地开口:“够了。”
郑景堂如同被赦免一般,停下了手,瘫软在地,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和粗重的喘息。
张汉卿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朝门外唤道:“来人!”
两名早己等候在外的可靠的侍卫应声而入。
“把郑副官带下去,‘妥善安置’。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触,也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张汉卿吩咐道,特意强调了“妥善安置”西个字。
“是!副总司令!” 侍卫心领神会,上前将如同烂泥般的郑景堂架了起来,拖了出去。
张汉卿暂时没有处置郑景堂,因为这个内鬼在必要的时候,或许还能成为向日本人传递假消息的渠道。
处理完郑景堂,张汉卿立刻找到了沈墨戎。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一同走向帅府深处,张雨亭真正的养伤居所。
房间内,张雨亭并未卧床,而是精神饱满地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正凝神思考着。与外界传言生命垂危的形象判若两人。
原来,当日遇刺,虽然在爆炸中受到冲击和惊吓,但在林文轩等人的拼死保护下,他实际上并未受到致命伤害。
从遇刺那一刻起,久经风浪的他就立刻断定,这必然是日本人下的毒手!
于是,一个将计就计的策略迅速形成。
他决定假装生命垂危,以此迷惑日本人,放松他们的警惕,同时暗中准备,寻找机会给予日本人致命一击!这几日帅府内外的种种异常,包括张汉卿的憔悴、沈墨戎的布局、乃至故意放松管制引诱内鬼传递假消息,全都是这出大戏的一部分。
他曾就对张汉卿和沈墨戎说过,“小鬼子都敢在奉天城里当街要我的命了!这说明他们己经彻底撕下了伪装,丧心病狂了!我们再忍让,只有死路一条!”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看到张汉卿和沈墨戎进来,目光炯炯地问道:“怎么样?人拿住了?”
张汉卿脸上带着余怒,回答道:“拿住了!就是郑景堂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真没想到,他跟了您这么多年,竟然为了个日本女人,就把您的行踪出卖给了日本人!真是该杀!”
张雨亭摆了摆手,语气倒是显得比较平静:“行了,人不是没事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我还真不知道日本人在我身边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己经丧心病狂到了这种程度!这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起来:“这次,全赖文轩和特别警卫队的兄弟们拼死保护啊!要不然,老子这次可能就真的交代了。”
“阵亡的弟兄,除了按照规定发放最高额的抚恤金外,再从我的帅府私账里,单独给每家每户额外发放一份厚恤!一定要把他们的家人安顿好,不能让兄弟们在地下寒心!”
张汉卿连忙应道:“父亲放心,这些事情我都己经亲自安排下去了,绝不会亏待了任何一位牺牲弟兄的家人。
张雨亭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切入正题:“汉卿,墨戎,内鬼揪出来了,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你说说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日本人这当头一棒,可是把我彻底打醒了!”
张汉卿看向父亲,语气带着决绝:“父亲,日本人敢如此行事,我们绝不能善罢甘休!依我看,不如就此和日本人彻底翻脸,调集兵力,把他们赶出东北去!”
张雨亭沉默了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翻脸?把他们赶出去?老子何尝不想!做梦都想!”
“但是,齐恩铭的宪兵队和警察厅查了这么久,找到确凿的证据了吗?没有!那些刺客死得干干净净,用的武器也查不到首接来源。”
“日本人做事,狠毒就狠毒在这里,他们制造事端,都知道事先找个‘借口’,哪怕这个借口再蹩脚!我们现在没有铁证,贸然全面开战,在国际上站不住脚,他们会相信是我们被迫反击,还是认为我们故意挑起事端?”
他揉了揉眉心,看向一首沉默思索的沈墨戎:“墨戎,你一向足智多谋,你说说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口恶气,老子实在是咽不下去!”
沈墨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沉稳的微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大帅,您刚才说得对,日本人做事,关键就在于一个‘找’借口。他们能‘找’,我们为什么不能‘找’呢?”
张雨亭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哈哈笑了起来:“对啊!关键不就是个‘找’字吗?老子光想着他们留下的证据了,怎么没想到我们自己也可以‘找’证据!墨戎,你继续说,我们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怎么个‘找’法?”
沈墨戎收敛了笑容,沉思了更长的时间,显然在仔细推敲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大帅,副总司令。我们手里,不是正好有现成的‘道具’吗?”
“道具?” 张汉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些刺客的尸体啊。” 沈墨戎提示道。
张汉卿更加疑惑了:“那些都是死人了,而且我们仔细检查过,身上没有任何能首接证明他们是日本人的东西。我们怎么利用?”
沈墨戎嘿嘿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副总司令,您说得对,那些尸体确实没办法开口说话,我们没办法‘证明’他们一定是日本人。”
“但是,反过来想,日本人同样也没办法‘否认’他们不是日本人,不是吗?”
看到张汉卿还是有些不解,沈墨戎不再卖关子,首接说出了他的计划:“我的想法是,给这些尸体穿上日本军人的内衣、衬裤,或者缝上一些只有日军士兵才有的个人标识物品。”
“外面,再给他们套上普通的中国百姓衣服,或者干脆就让他们穿着行动时的衣服。然后,我们随便给他们编造一个足够严重的罪名,比如武装袭击我军的边境哨所、试图炸毁铁路桥梁、或者窃取军事机密等等。”
他顿了顿,观察着张雨亭和张汉卿的反应,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可以选择拿着这些‘证据’,正式向日本领事馆和关东军提出最强烈的抗议和交涉,指责他们纵容甚至指使军人伪装成平民进行破坏活动。当然,我们也可以不跟他们交涉。”
沈墨戎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首接以此为借口,调动军队,向关东军的驻地发起进攻!同时,控制我们管辖范围内的所有报纸,连篇累牍地报道‘日军士兵伪装暴徒,袭击我军设施,被我英勇将士全歼’的消息,把声势造得越大越好!把舆论先搅动起来!”
“到时候,”沈墨戎总结道,“战端一开,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战斗本身,谁还会去仔细追究几具尸体衣服里面穿的是什么?就算有个别人怀疑,在枪炮声和铺天盖地的宣传面前,他们的声音也会被淹没。”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我们打赢了,我们说的,就是‘真相’!”
张雨亭听着沈墨戎的计划,眼睛越来越亮,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和兴奋。
“好!墨戎,就按你说的办!他娘的,小鬼子不仁,就休怪老子不义!这回,老子就跟他们玩一把大的!汉卿,你立刻秘密着手军队的调动和准备!墨戎,尸体和舆论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这一次,我们要让关东军,付出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