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大哥,你来了。”穆昭愿变脸如翻书。
再转过身,对旁人轻描淡写:“家里指定了姐姐的婚事,让她嫁给言大哥,喏,你们也看到了,言大哥是我姐夫,不过这桩喜事还没对外公布,所以我也不敢随意乱说。”
三言两语,将自己摘得干净。
屡屡发难的梁与嘉登时吓得灰了脸。
若知道她们嘴里的“宋招娣”,是名震京州的靳太太。
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啊。
哪怕是演,她也会在商界大佬面前演一出好闺蜜戏码。
可现在,这血淋淋的刀戟相见场景该如何收场。
“我来了,可以开始算帐了。”靳修言明明是说给穆迟一人听,却没刻意压低声量。
生怕旁人听不清楚,又补充道:“只要不出人命,都由我担着。”
“言大哥,没那么严重。”穆昭愿硬着头皮开口。
“确实没那么严重。”穆迟上前一步,近距离端详这个妹妹,“穆昭愿,这些是你的朋友,你喊我来就是为了给我下马威,对吗?”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只是想你快点融入京州的上流圈层。”
“上流?上流人会问那样的下流话吗?”坚韧的寒芒盈满穆迟清冷的眸,“我是一名医生,最基本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你们在我面前口无遮拦、把旁人的病痛当谈资,这样的行为很上流吗?”
“宋招娣。”梁与嘉自知难逃咎责,不服道,“好,这个错我认,但你呢?穆家好心收养你,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跟昭愿争什么?身为养女就该有养女的自觉,而不是鸠占鹊巢!”
撑着胆子说完。
她怯怯看了靳修言一眼,低道:“更何况,穆家给你找了靳修言做靠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穆迟看向穆昭愿,穆昭愿却不敢再回看。
宋初年那个弟弟和穆昭愿才是同父同母,穆家却不肯对外说这些。
如果她说出来……
“我纠正一下。”靳修言沉声,“不是穆家找我做我妻子的靠山,是她给我机会站在她身边。”
说罢,生怕穆迟不满意,探寻地看过去,眼神中竟透一分“求表扬”的殷切。
穆迟心悦,垂了眼帘点头。
“梁与嘉你少说几句!”一直没吱声的申宝儿憋不住了。
她手里还拿着餐刀。
冲上前,一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架势。
“梁与嘉,你家里给你买的破车报废几辆了?敢不敢说清楚那些车都是怎么被你撞烂的?要不是姓梁你早进去了,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做医生?呸!你就是个畜牲!”
梁与嘉瞳仁猛颤。
满脑子都是骂人的话,张嘴结舌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申宝儿却没罢休,转身提刀,指向穆昭愿。
“昭愿,你喊我们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们家的养女跟你争风吃醋,还抢了你本属于你的婚事,现在看来,不是那回事吧?”
自从靳修言现身,穆昭愿的目光就黏在了他身上。
“我申宝儿是太相信你了,但不愚蠢啊,靳修言护老婆的架势可是演不出来的,穆医生也不叫什么‘宋招娣’,穆昭愿,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每句话的真实性。”
“我不妨告诉你,我早就怀疑你了,你甚至说——”
申宝儿语顿,偷瞄穆迟,却四目相撞。
穆迟冲她点头以示鼓励。
她深吸一口气:“你甚至说穆医生穿情趣内衣勾引靳修言!我真是猪脑子,当时会信你这番鬼话!难道你钻他们床底了吗!”
怀着必死的心说完。
整个包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穆迟耳根红透。
她很久没这般无助了。
可看向靳修言,迎来的却是他唇角玩味的笑。
真是天杀的。
不出意外,这话是给他灵感了。
心底焦急,就连申宝儿又说了其他人的丑事,她都无暇细听了。
待她从羞怯中回神,包厢内残局狼借。
穆昭愿的朋友,一个个都不干净。
包括发癫的申宝儿自己。
她战斗力强盛,象个孤勇者以一敌众。
旁人羞赦离场。
申宝儿紧握那把餐刀,如释重负。
“好了,该说的都说干净了。”被抽卸了全身力气似的,她原地环视,冷冷一笑,“早就知道都是塑料情,可塑料情都没了,我还真是个瘟神。”
“哪有这么正义的瘟神?”穆迟走近,从她手中温柔地抽出餐刀,不无佩服地大赞,“提醒你拿好,你拿得确实很好,手指没碰到手帕以外的地方,有两下子。”
“那当然,我小时候家教也很严的。”申宝儿眸底的光复燃,“我爹让我在20厘米的四方椅子上罚站,我一动都不敢动的,否则就会挨打,也是有点童子功在身上的,嘿嘿。”
她毫无芥蒂道。
穆迟却怔了一怔。
本以为申宝儿是狂妄的富家女,原来也受过原生家庭的伤。
穆迟把餐刀放在桌上,伸出双手。
“干嘛?”申宝儿犯傻。
“抱一下。”
“不了吧?”申宝儿素来嚣张的小脸倾刻皱巴巴,“怪难为——”
穆迟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就象平时对待每个被治愈的患者,上前拥抱了她。
掌心亦抚上她的背心。
“感觉怎么样?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难为情对不对?”
“恩。”申宝儿乖得似变了个人。
“宝儿,告诉你个秘密,我以前确实叫宋招娣。”
“……嗯,这名字确实有点土。”
穆迟轻笑:“还有个秘密,其实我不是穆家的养女。”
“啊?”申宝儿双眼圆瞪。
“我是穆家的亲生女儿,养女是穆昭愿,但这件事还没对外公布,我也没觉得这个身份有什么了不起的,宝儿,我告诉你是因为从现在起,我把你当作朋友了。”
驱车回家时,夜已深透。
靳修言把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停靠在路边。
打开顶灯,他欺身上前凝视副驾上的人。
穆迟本在小憩,察觉车子停了一阵子才睁开眼,对上那双深眸,心下一顿:“怎么啦?”
小猫一样的开口,软软的语气,让靳修言原本皱紧的眉头松懈几分。
压了许久的怒意也登时减了大半。
“宝宝,你真的没受伤?”
“真的。”穆迟这话已说了七八遍,甚至为了自证,让靳修言检查了她的手臂和小腿。
“那把餐刀到底是怎么回事?”
餐刀被留在了包厢,这是离开前,穆迟做的最后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