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山深处翻腾的黑煞浓云,如同煮沸的墨海,遮蔽了最后一丝天光。
死寂笼罩著洪泽县,连风都凝固了。
城墙上,铁衣卫的重甲在昏暗中泛著幽冷的寒光,士卒紧握枪桿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粗重的呼吸在面甲下凝成白雾。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压抑得让人窒息。
“呜——嗡——”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號角声,毫无徵兆地撕裂了死寂。
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耳膜,心臟猛地一缩。
轰隆隆隆——!!!
大地,开始颤抖。
起初是细微的震动,隨即迅速演变为狂暴的痉挛。
城墙上的碎石簌簌滚落,远处的地平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裂。
一片粘稠如墨的黑色潮水,带著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从青嵐山方向,席捲而来。
兽潮,真正的灭世兽潮。
不再是零散的妖兽!
而是无穷无尽、匯聚成海的煞化怪物,双目猩红的铁甲巨犀,獠牙如刀的煞化妖狼,缠绕著黑气的腐毒巨蟒。
体型暴涨、肌肉賁张的狂暴熊羆!更有无数奇形怪状、难以名状的扭曲生物!它们眼中只有纯粹的杀戮与毁灭欲望!
匯聚成一股撕裂天地的黑色洪流。
践踏大地,嘶吼咆哮,腥风扑面,煞气冲天。
“敌袭——!!”
悽厉的警报响彻全城!瞬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兽吼声中!
“北城!顶住!!”李铁柱炸雷般的怒吼在北城头炸响。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定海神针,矗立在最前沿。
炼体九层大圆满的“金刚不坏”气血轰然爆发,体表淡金鳞甲虚影瞬间凝实如真金。
形成一面巨大的金色光盾,將身后数十丈的城墙牢牢护住!
“撼山靠!!”
轰——!
他猛地一步踏出!
脚下城墙砖石寸寸龟裂。
双拳如同攻城巨锤,带著崩山裂地的恐怖力量,狠狠砸向扑上城头的兽潮前锋。
砰!砰!砰!
数头冲在最前的炼体七层煞化铁甲犀,如同被高速行驶的火车头撞中。
坚硬的骨甲瞬间凹陷、爆裂!
庞大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入后方的兽群中。
骨断筋折,血肉横飞,瞬间清空一片。
“杀!!”身后的铁衣卫和辅兵,被这神威所激,嘶吼著挺起长矛,疯狂刺向被震懵的妖兽。
刀光剑影,血雨纷飞。
李铁柱如同一座移动的金色堡垒,每一次衝撞,都硬生生在黑色的兽潮中犁出一道血肉通道。
他身后,是唯一能站稳脚跟的防线!
“西城!铁血战阵!开!!”赵勇沙哑如刮骨的声音在西城响起!这里城墙低矮,多处破损,是兽潮衝击的薄弱点。
“吼!!”五十名身披煞气重甲的核心铁卫齐声咆哮!
暗金光罩瞬间撑开!
光罩表面,金刚符文流转,血色锋芒吞吐。
赵勇枯槁的身影立於阵眼,枯爪连挥,暗金色的凶煞之气如同毒龙般注入阵中。
“裂魂爪!乱!!”
嗤——!
五道凝练如实质、带著撕裂灵魂气息的暗金爪影,从光罩中爆射而出。
並非攻向妖兽肉身,而是直刺兽群最密集处。
“嗷呜——!!”
被爪影扫过的区域,数十头低阶煞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头颅。
眼中血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混乱与疯狂。
它们不再衝击城墙,反而嘶吼著扑向身边的同类。
自相残杀,兽潮衝击之势瞬间一滯。
“破煞枪!刺!!”赵勇厉喝。
“杀!!”五十铁卫重枪齐出。
暗金洪流撕裂混乱的兽群。
枪尖煞气翻涌,洞穿骨甲,撕裂血肉。
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赵勇如同鬼魅般在阵中游走,枯爪每一次探出,都精准捏碎一头试图攀爬的煞兽头颅。
凶戾!高效!
西城防线,在混乱与杀戮中,死死钉住。
“滚木!礌石!放!!”
“热油!浇!!”
李大牛的身影如同旋风,在城墙上疾驰。
炼体六层巔峰的气血鼓盪,声如炸雷。
他指挥著中军铁卫和辅兵营,將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狠狠砸下,滚烫的热油如同瀑布般倾泻。
轰隆!嗤嗤——!
滚木碾碎骨骼,礌石砸烂头颅。
热油浇在攀爬的妖兽身上,瞬间皮开肉绽,发出悽厉的惨嚎,焦糊的恶臭瀰漫。
城墙下,很快堆积起一层厚厚的焦黑尸骸,但兽潮无穷无尽。
更多的妖兽踩著同伴的尸体,疯狂向上攀爬。
“二虎!东墙!艮位!阵眼要崩了!!”瞭望塔上传来悽厉的嘶喊。 “来了!!”二虎小脸煞白,抱著阵盘,在箭雨中狂奔。
他衝到东墙一处剧烈波动的阵基前,枯瘦的手指蘸著混合了自身精血的灵墨,在龟裂的阵石上疯狂刻画。
“地脉引!坤元固!给我定!!”
嗡——!
阵石光芒一闪。
即將崩溃的阵眼勉强稳住。
但二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小身体摇摇欲坠,他抹去血跡,眼神疯狂:“爆炎符阵!启!!”
轰!轰!轰!
城墙外数处预先埋设的符文节点猛地亮起,炽热的火柱冲天而起。
瞬间將数十头聚集的煞兽吞没,化作焦炭,暂时阻断了衝击。
“药!快!止血散!清源散!!”
“担架!这边!快抬走!”
城墙后方临时搭建的伤兵营,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断肢残臂隨处可见,痛苦的呻吟和濒死的哀嚎四处响起。
张氏带著药师队,如同穿梭在炼狱中的白色幽灵。
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双手翻飞如电。
金针渡穴,药膏敷伤,玉髓丹、小回气丹不要钱般塞入重伤员口中。
小紧紧跟在母亲身边,纯净的月华庇佑光环全力张开,竭力抚平伤员的痛苦和恐惧,延缓伤势恶化。
但丹药的消耗速度,快得令人心惊。储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北城方向,一头体型堪比小山的炼体九层巔峰煞化巨猿,硬顶著滚木礌石,攀上城头。
磨盘大的巨爪裹挟著腥风,狠狠拍向一处铁衣卫密集的垛口!
“小心!”李铁柱怒吼,却被数头煞化妖將死死缠住。
眼看巨爪落下,数十铁卫危在旦夕。
嗡——!
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巨猿头顶!
“孽畜!死!”
煞灵枪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紫金狂龙,炼体十层“见神不坏”的恐怖力量毫无保留。
枪尖一点紫金锋芒压缩到极致,带著洞穿虚妄,破灭万法的无上意志。
噗嗤——!
枪芒毫无阻碍地贯穿巨猿坚硬的头骨,从下顎透出,紫金锋芒爆发。
巨猿硕大的头颅如同烂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喷溅,庞大的身躯轰然栽倒。
李长山身形毫不停留,枪势如风,横扫!
呜——嗡!
枪风如刀!
三头扑来的炼体八层煞化妖豹被拦腰斩断,污血內臟洒落一地。
“堡主威武!!”绝处逢生的铁卫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李长山身影如电,在北城头纵横驰骋,煞灵枪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炼体八、九层的煞兽头目,在他枪下如同土鸡瓦狗,枪尖饱饮魔血,暗金纹路愈发深邃,凶戾之气更盛。
他如同战场上的死神,所过之处,兽潮攻势为之一滯!
他是所有守军心中,那根不倒的擎天巨柱。
战斗,从清晨杀到黄昏。
城墙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尸骸堆积如山!北城一处垛口被煞化巨蜥的酸液腐蚀崩塌。
李铁柱怒吼著扛起千斤巨石,硬生生堵住缺口,碎石划破他的脸颊,鲜血淋漓,他浑然不觉。
西城,赵勇的暗金光罩数次濒临破碎,阵中铁卫人人带伤,却死战不退,用血肉之躯堵住城墙。
李大牛嗓子早已喊哑,重甲破碎,浑身浴血,依旧在城墙上奔走呼號!
二虎小脸金纸,七窍再次渗血,却死死抱著阵盘,一次次修復著濒临崩溃的节点。
张氏和小的月华光环,在浓重的血腥和煞气中,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顽强地亮著,护住最后一丝希望。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黑煞浓云吞噬。
兽潮终於如同退潮般,缓缓退去。
留下一片死寂的修罗场。
城墙之上,尸横遍地。
铁衣卫的重甲破碎不堪,许多士卒与妖兽的尸体纠缠在一起,至死都保持著搏杀的姿態。
辅兵营的青壮,伤亡更是惨重。
浓稠的血浆顺著城墙缝隙流淌,在城下匯聚成暗红色的溪流。
空气中瀰漫著令人作呕的焦糊、血腥和內臟的恶臭。
李长山拄著煞灵枪,站在北城最高的残破箭楼上。枪尖滴落著粘稠的黑血。
炼体十层的气血依旧奔涌,炼气八层的灵力却消耗巨大。
他望著城下堆积如山的兽尸,望著远处黑暗中依旧翻腾的黑煞浓云,眼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沉的疲惫。
第一天守住了。
代价是:铁衣卫核心战死三十人,重伤二十。
外围辅兵营减员近半,城墙多处崩塌,防御阵法濒临崩溃。
玉髓丹、小回气丹消耗过半!清源散几近告罄!
但
活下来的士卒,眼神中的恐惧已被血与火淬炼成冰冷的凶悍。
他们默默包扎伤口,擦拭兵器,將同袍的遗体小心抬下。
沉默中,一股铁血不屈的战意,如同野火,在废墟中悄然燃起。
李长山深吸一口气,带著浓重血腥味的空气灌入肺腑。
“清点伤亡!加固工事!救治伤员!补充箭矢!”
冰冷的声音,穿透死寂的夜空。
“煞主还没发力!真正的血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