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烟易逝
宫崎阳介对著洗手间的镜子，使劲眨了眨乾涩发胀的眼睛。
“感觉怪怪的：”他嘟著，凑近镜面，用手指扒开下眼脸。眼球表面，原本白皙的部分此刻布满了细密的网状血丝，看起来有几分嚇人。
“不会是感染髮炎了吧？”他嘀咕著。可除了轻微的乾涩和异物感，並没有疼痛或瘙痒的症状。
“阳介阳介！快下来吃早餐了！”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著一如既往的活力。
“来了来了！”阳介甩甩头，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將这点小小的不適拋在脑后。“大概就是没睡好吧。”他这么告诉自己。
毕竟，昨晚他可是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排练了无数遍烟火大会上的表白场景。
餐桌上，只有母子二人。老爸已经早早推著小车去观景台占位置了。电视里正播放著晨间新闻“关於足立区超凡者战斗引发的特大事故，对策室发言人表示：”
“此外，对策室今日正式颁布新规，將启用番队制度』管理在编超凡者，並再次面向社会进行公开招募，所有有志於此的超凡者均可报名：”
听著新闻里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看著画面中偶尔闪过的、对策室成员英姿讽爽的片段，阳介只觉得一股热血往头上涌。
超凡者！那可是超凡者啊！
哪个少年不曾梦想过拥有超凡的力量，飞天遁地，成为万眾瞩目的英雄，拯救世界於危难？这简直就像漫画照进现实！他扒拉著米饭，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匆匆吃完早餐，拿起妈妈准备好的便当盒，阳介准备去给老爸送饭。门外，死党健太和隆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太慢了阳介！优子都要跟別人跑啦！”健太大声调侃著。
“胡说什么！”阳介笑骂著捶了他一拳，三个少年打闹著出发。
路过优子家经营的旅店时，阳介下意识地朝那边望了一眼。几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穿著黑色紧身短袖露出结肌肉的外国人，正靠在门口抽菸，神情冷漠，眼神锐利地扫视著过往行人。
就在阳介目光扫过他们的瞬间一磁一一！
眼前仿佛老式电视信號不良般，猛地闪过一片刺眼的雪！
幻觉般的景象出现了，那几个外国壮汉的背部，猛地撕裂开衣服，伸出数条如同昆虫节肢般的挣狞副肢！面容也变得模糊扭曲，仿佛皮下有东西在蠕动！
“呢！”阳介猛地后退一步，心臟狂跳。
他使劲眨了眨眼，定睛再看—
哪有什么副肢和怪物？那几个外国人依旧好端端地站在那儿抽菸，只是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冰冷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了过来“眼了？”阳介被那目光看得心里发毛，赶紧低下头，快步追上已经走远的死党，心里却留下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旅店中。
“刚才那个小子有点奇怪。”安德森中將盯著屏幕回放，眉头紧锁。屏幕上，正是宫崎阳介突然止步一脸惊愣看向门口的片段。
水姬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了，好不容易从东乡宗手中获得了更强更多生命力他本以为能享受人生，结果水姬的出现直接把他们几人一同拉入了地狱，更可悲的是他们不敢反抗，
比起以前，现在获得了更长生命的安德森更加恐惧死亡。
“查一下这个人。”他吩附道身后的情报人员立刻在资料库中进行面部识別和背景筛查。
“宫崎阳介，本地居民，高中三年级学生。生平记录乾净，社会关係简单，就是一个普通的霓虹高中生。初步判断可能只是路过时偶然看了一眼。”工作人员很快给出了报告。
“但愿如此。”安德森低声自语，但心中的不安並未完全散去。如果这次试验出了任何岔子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彻骨的寒意。
阳光正好，海风微咸，
宫崎阳介和死党们一人拿著一根冰棍，坐在海堤上，晃荡著腿，享受著假期的悠閒时光。
阳介仰头看著天空中盘旋的海鸥，一种奇异的感觉浮现一一这些鸟儿的飞行轨跡在他眼中似乎变得异常缓慢清晰，他甚至有种错觉，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轻易抓住它们。
“所以说，做好决定了，对吧阳介？”健太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明晚烟火大会！
最佳气氛！绝佳时机！再不表白，优子说不定真就被哪个外来游客拐跑咯！”
隆在一旁用力点头，嘴里塞著冰棍，含糊不清地附和：“系啊系啊！再来一个kiss”他说著，和健太两人互相著嘴，发出夸张的“啾啾”声，搞怪地模仿亲吻动作。
“亲亲”
被死党说中心思，又看到他们搞怪的动作，阳介脸瞬间红透，嘴硬地反驳：“谁、谁说要表白kiss了！我只是只是觉得烟火大会应该会很热闹，想去看看而已！”
“得了吧你！”健太大笑起来，“每次看到优子，你眼晴都直了！我们都看好你哦，未来的优子老公！”
“喂！別瞎说！”阳介恼羞成怒地去捶打健太，三个少年在海堤上笑闹作一团，空气中充满了无忧无虑的青春气息，暂时驱散了阳介心中那一点点不安的阴霾。
“呢啊一一！！！”
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在隔音良好的实验室內迴荡。
东乡宗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
他的脸色泛著一种死灰般的青气，汗水如同溪流般不断从额头鬢角淌下，浸透了他的衣服，在脚下积成了一小滩水渍。
死死咬著一条毛巾，防止自己因剧痛而咬断舌头，额头上血管暴起，眼球里布满了恐怖的血丝塞繆尔博士紧张地监控著电脑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声音带著不忍：“boss细胞层面的能量抽取速率已达到安全閾值临界点！再继续下去，可能会对您的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性损伤！”
“闭嘴！”东乡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完全扭曲，“继续！我还能撑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被扔进了高效的榨汁机，正在被疯狂地压榨渗出最后的生命能量，隨后又被惠刀·那庞大而冰冷的力量强行修復充盈，紧接著再次被投入新一轮无休止的压榨之中。
这循环往復的极致痛苦，堪称无间地狱，
但比起肉体的折磨，更让他恐惧的是脑海中那个偶尔会响起带著玩味和冰冷笑意的女声。
他不敢停，一秒都不敢。
傍晚，海羽神社石阶。
优子坐在冰凉的石头台阶上，望著远处小镇逐渐亮起的温暖灯火和开始悬掛的祭典装饰。阳介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手里拿著两罐刚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温热的奶茶。
“给你。”他递过去一罐，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优子。
“谢谢。”优子接过奶茶，指尖不经意碰到一起，两人都微微缩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烫。
“明天晚上，烟火大会，一定会很热闹吧。”她轻声说，试图打破微妙的沉默。
“嗯是啊。”阳介喝了一口奶茶，甜腻的味道让他稍微镇定了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决心，突然开口：“那个优子！明天明天晚上！要一起去看烟吗？！”他的脸憋得通红，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优子愣了一下，看著阳介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旋即忍俊不禁，莞尔一笑。她还以为这个木头一样的青梅竹马，会一直把心思到毕业呢。
“不行”她故意拉长了声音。
“矣？！”阳介的表情瞬间垮掉，几乎要化作灰白的石像，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不过嘛”女孩俏皮地站了起来，轻盈地转了个圈，淡蓝色的碎裙摆如同朵般绽开，“如果你请我吃苹果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啦”
峰迴路转！
阳介的心情像坐过山车，瞬间从谷底衝上云端！
他几乎要跳起来，斩钉截铁地保证：“好！没问题！不只是苹果！鯛鱼烧、巧克力香蕉、炒麵只要优子你想吃的，我都请你吃！”
“嗯！那就约定好了哦！”女孩笑如，如同盛放的夏日朵，她伸出纤细的小指，“拉鉤”
“这这都多大了还拉鉤：”阳介嘴上嫌弃著，身体却无比诚实地迅速伸出了自己的小指，
紧紧勾住了那根纤细的手指。
“拉鉤。”
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和柔软的力度，一触即分，却让两人的脸颊都飞起了红霞。
为了掩饰害羞，阳介慌忙寻找话题，不知不觉间，又聊起了当下最热门的话题一一超凡者。
对於年轻人而言，超凡者的出现简直就像梦想照进现实。
阳介兴奋地谈论著对策室的招募，谈论著那些飞天遁地的英雄，眼中闪烁著憧憬的光芒。
“如果我能成为超凡者，一定会变得很厉害，能保护：
看著阳介滔滔不绝的兴奋样子，优子脸上的笑容却微微淡去，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恐惧。
察觉到优子的异样，阳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优子你，是不是討厌超凡者？”
优子沉默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討厌某个具体的人。我只是不喜欢那种感觉。”她望向远处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你看新闻里，那些战斗破坏了多少人平静的生活，
让多少人无家可归。”
“没有超凡者出现之前，世界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衝突和不公，但总体是平静可预测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普通人隨时都可能被捲入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战斗中，连为什么都不知道就失去一切。”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我只是希望，海羽村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平静，安稳。大家都能平安快乐地生活，就足够了。”
阳介看著优子柔和的侧脸和被晚风吹起的髮丝，原本想说的“如果我有了力量，一定能保护这份平静”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又咽了回去。
“嗯平安快乐就好。”他最终只是低声重复了一句。
晚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香和远处隱约的欢快音乐。两颗年轻的心怀著各自的心思，静静地並排坐著只期望更加靠近彼此。
实验室內。
东乡宗像一滩彻底失去骨头的烂泥，从椅子上滑落，瘫倒在地板上，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力气，
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旁边的监控屏幕上，显示著最后一个特製容器被密封装车完毕的信號。整整一百五十个“货物”，已全部装载上防爆运输车。
“完成了终於”他虚弱地吐出几个字，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抽乾、碾碎。
他挣扎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通讯器，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安德森货物已全部发送。让你的人把后续环节给我钉死了！出了任何岔子我们谁都担待不起！听到没有！”
通讯器那头，安德森的声音也透著一丝如释重负和紧张的期待：“放心吧。烟”和路障』都已就位，確保万无一失。明晚的烟秀』一定会无比精彩”。”
祭典之夜，海羽村主干道。
街道上人山人海，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夜空。
各种小吃摊位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捞金鱼的、卖面具的、玩射击游戏的：到处都是穿著鲜艷浴衣笑容满面的人们，匯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宫崎阳介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
他穿著自己最好的一套深蓝色浴衣，手里紧紧著一个精心包装的小礼盒，里面是他省吃俭用攒钱买的一条细细的银质项炼。他在摩肩接的人群中焦急地穿梭，寻找著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於，在熙攘人群的尽头，他看到了！
或者说这一瞬间阳介的眼中只剩下了她。
优子穿著一身淡蓝色点缀著小的浴衣，正和几个朋友在一起，仰头望著天空，脸上洋溢著期待而灿烂的笑容，在祭典灯火的映照下，美得不可思议。
天空中，一朵巨大的、绚烂无比的红色菊状烟轰然绽放，金色的流光照亮了整个夜空，也仿佛为优子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就是现在！
阳介深吸一口气，鼓足生平最大的勇气，拨开层层人群，朝著优子的方向奋力挤过去。
优子似乎若有所觉，转过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就看到了正努力挤过来的、一脸紧张的阳介。她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讶，隨即化为浅浅的、带著明显羞涩的甜美笑意，期待的眼神中仿佛有星光闪烁。
天空中的烟一簇接一簇地竞相盛开，光芒闪烁，映得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光彩。
阳介终於挤到了优子面前，因为紧张和拥挤，气息都有些紊乱。
他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发乾，事先排练了无数遍的话语堵在胸口，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本该送出去的礼物盒子被他在手里变了形，，心臟狂跳，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
“优优子！我我喜”
就在他即將吐出最关键那几个字的剎那一咻一一！！！
一颗远比普通烟硕大拖曳著异常明亮尾焰的“烟”，猛地从村庄外的某个角落尖啸著升空！它的轨跡笔直而诡异，丝毫没有绽放的意思，反而在达到最高点后砰！！！
一声沉闷的、並非爆炸而是剧烈能量释放的巨响在空中炸开！
一瞬间，所有绚烂的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灭！
整个会场，乃至整个海羽村所有的灯光，在同一瞬间彻底熄灭！
人群中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和寂静所吞噬。
令人心悸的喻鸣声席捲而过。所有人手机屏幕瞬间黑屏，再也无法点亮。
黑暗和死寂中，只剩下海浪不知疲倦的拍岸声。
以及，从村庄各个角落的阴影里，开始传来的低沉非人的嘶吼。
绚烂的烟转瞬即逝，属於怪物们的盛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