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目光微动,缓缓望向那白色飞舟。只见其舟身通体晶莹,蛟鳍隐有灵光闪烁,确实是一件不俗的飞行法器。他心中暗自点头,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淡然神色,不疾不徐地伸手接过。
他手掌一抚,那飞舟便温顺地落入掌心,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却随即敛去无痕,语气平和道:“嗯,果然不错。师弟这份心意,我就收下了;但我也不会让师弟吃亏,便拿这神风舟抵消小绿瓶过往的一年的租金吧。”
短短一句话,不见喜怒,不显贪婪,语气竟似平常至极。然而在韩跑跑耳中,却犹如闷雷滚过,心头更是一震接一震。
他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王谢的神情,只见对方神态自若,毫无半分贪得无厌之态。可这份从容,反倒让韩跑跑更觉压抑。若王谢露出几分喜色,或许他还能心安几分——至少觉得对方对这神风舟的重视在情理之中。可偏偏王谢态度淡漠,仿佛区区一件神风舟,不过是举手可得之物,既不惊讶,也无感慨。
这种从容气度,恰恰让韩跑跑滋生出更深的惶恐。他心里清楚,自己眼中的至宝,在王谢看来,或许只是顺手可取的小物罢了。修为、天资、手段、心境——两人的差距,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抵消一年租金,岂不是还有两年的要付?”韩跑跑心底暗暗叫苦,嘴上却不敢有半句怨言。他强挤出一丝笑意,低头恭声道:“师兄能收下,便是师弟的荣幸。”
话音虽轻,却像刀子般割在心口。那神风舟,本是他压箱底的依仗,更是为自己未来修行铺路的保障。如今却要硬生生割舍,奉给王谢。他心中那份失落、委屈与不甘,如潮水般翻涌,可这份情绪却只能死死压在心底,半分也不敢显露。
王谢神色淡然,指尖轻抚舟身,仿佛只是随意把玩。可那模样在韩跑跑眼中,却如同山岳压顶,让他心头惴惴不安。
他心里清楚,自己此刻不过是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从容——实际上,整颗心早已被压得喘不过气。这份落差,让韩跑跑更加明白:他与王谢之间三年以来的债务,并非一件神风舟所能抵消的。
王谢把玩了一会儿神风舟,指尖轻轻摩挲舟身,仿佛只是随意抚弄,却暗合法力流转。那飞舟在他手中微微颤动,灵纹一闪一灭,好似在回应主人的气息。王谢眸光平淡,神色中不见半分炫耀与惊讶,只是淡然将其收入指骨空间,好像收起的不过是一件最寻常的法器而已。
他抬起眼来,视线缓缓落在散落一地的傀儡与机关兽之上。语气平静,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韩师弟,把这些傀儡收集起来吧。这些东西,对你以后修炼傀儡之道,可是大有裨益。”
王谢这话说得似乎漫不经心,语调里不带丝毫强迫之意,然而一落在韩跑跑耳中,却如巨石沉入湖底,激起无数涟漪。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想应声称是。可王谢却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说罢便自顾自抬腿,向着通道内走去。
那背影平和自然,却让韩跑跑心底更觉沉重。他本能地不放心王谢独自进入自己洞府,慌忙俯身,将散落在阵法外的二十余具傀儡人偶与机关兽一一收起。每收起一个,他的心便跳动得更快几分。
这些傀儡虽有些被剑光削坏,但大多数还能修复,仍旧价值不菲。尤其是机关兽,其材料与构造都极为复杂,随便拆解研究一番,便能获益良多。韩跑跑心中明白,这些东西若是换作平时,别说得到二十几具,便是得到其中一个,自己都要乐得合不拢嘴。如今一口气将这么多收入囊中,几乎等于横财从天而降,叫他心头不住翻腾,兴奋得难以自抑。
他收拾得手忙脚乱,神识与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那种心境,就像穷困潦倒之人一夜之间得到巨额宝藏,既兴奋得无法自持,又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
收拾完毕,他望着手中的储物袋,心中那股满足感几乎要溢出胸膛。可偏偏在这一刻,他心头又泛起几分遗憾:本来还有更多的,只可惜被雷万鹤那一剑光芒尽数毁去,化作灰烬。
念及此,他竟忍不住生出一种奢望——若是眼前能再出现百八十个傀儡人偶,让自己继续捡拾,那该有多好!这种心态,让他自己都忍俊不禁,却也无比真实。他心中暗暗自嘲:有些贪心不足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向阵法打开的通道时,心中那股兴奋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与畏惧。
王谢的身影像一座压在韩跑跑心头的山,他的眼神微微一凝,脑海深处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若是我将通道关闭,把他永远困在此地呢?”
一抹阴寒的光芒自韩跑跑眼底闪过,胸腔随之急促起伏,他暗暗琢磨:“只要动动手指,洞府大阵便可重新闭合。到那时,王谢被困其中,纵然修为高出自己,也未必能够脱身。自己若能趁机摆脱他的掌控,岂不是一劳永逸?”
这一念冒出,他心中立刻涌起疯狂的渴望:“虽然如此做,会损失一座洞府,但若因此能摆脱王谢的压迫,那也是值得的!”
可念头才转到这里,他心底便骤然一凉。另一种理智的声音立刻压制住了冲动:“若是困不住他呢?若王谢强行破阵而出,那后果便是自己万劫不复。别忘了,雷万鹤已知此地所在,黄枫谷若是派修士前来查探,只需片刻,洞府之事根本瞒不下去。与其如此,不如暂忍一时。”
韩跑跑胸膛起伏,冷汗悄然浸湿后背。他自知方才的念头太过冒险,若真付诸实施,自己恐怕连骨灰都剩不下。
他心中一阵煎熬,面上却依旧保持镇定,强自压下那股妄念,低声自语:“不能急,不能急。还是等我的修为真正高过王谢,再来算计也不迟。到那时,主动权尽握我手,我要怎么拿捏他,就怎么拿捏他!”
想到这里,他目光陡然森冷,咬紧牙关,暗自发誓:“王谢啊王谢,你最大的败笔,就是对那小绿瓶的重视不够。只要有它在,我便能源源不断获取丹药,不论你现在如何高高在上,将来终有一日,我必会反压你一头!”
他指尖微微收紧,掌心沁出细汗,心头翻涌不休。愤恨、不甘、恐惧、贪婪,这些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如烈火焚烧,又似寒冰侵骨。他一边暗自思索,一边看向通道深处,神色阴晴不定,此刻,纵然他嘴角勉强维持着笑意,心底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