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女士站在新凝聚的门户前,一股远比昔涟那里更加刺骨的寒意通过门缝弥漫出来,甚至让她这具非人之躯都感到了一丝冰冷的滞涩。
她微微蹙眉,推开了门。
门后的景象令人呼吸一窒。
这是一个巨大的冰窟,无处不在的、仿佛亘古不化的幽蓝色坚冰构成了全部。
穹顶垂下无数冰棱,如同倒悬的利剑。
而就在这冰窟中央,最为庞大的一块通透玄冰之中,封印着一个身影——白厄。
此刻被冻结在冰层最深处。
他双眼紧闭,面容带着一种凝固的平静,但他的姿态却并非安详,而是带着一种挣扎后的破碎感,仿佛在被封冻的前一刻仍在试图冲破什么。
这并非完整的封印,更象是一场惨烈凝固的瞬间。
然而,更令人心悸的是下方。
黑幕的目光向下移动,脚下透明的冰层之下,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堆积如山的、更多的“白厄”。
无数具与他容貌、衣饰一般无二的躯体,如同被丢弃的残破人偶,杂乱地堆积在深邃的冰渊之下。
有的肢体残缺,有的面容模糊,有的如同被烈焰灼烧过……
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构成了一幅无声却无比惨烈的画卷。
冰冷的寒气,仿佛都带着这些无数次轮回与失败积累下来的绝望气息。
黑幕的拳头无声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沉默地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那触目惊心的“坟场”,转身离开了这片只属于白厄的、重复了无数次的悲剧终幕。
接下来的房间,充斥着凌厉的杀伐之气。
这里没有冰,只有一片荒芜的焦土。
而在焦土中央,一个高大魁悟的身影被一柄巨大的由纯粹黑暗凝聚而成的巨剑,从后向前,生生贯穿了脊椎,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
巨剑上流淌着不祥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搏动,不断抽取着宿主的生机。
那身影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唯有那柄巨剑,昭示着他所承受的极致痛苦与束缚。
黑幕的心情更加沉重,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过。
第三个空间,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蔚蓝色海洋。
海水平静无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而在海洋的中心,一位身姿优雅的女性——刻律德菈,正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之上。
她闭着双眼,面容安详,仿佛沉睡。
但她的胸口处,却插着一柄无形的利刃,伤口处不断渗出金黄色的血液,如同永不枯竭的泉眼。
那金色的血液在她周围的海水中缓缓晕染开来,如同一幅不断扩大的凄美水画,将她所在的一大片海域都染成了璀灿而悲伤的金色。
宁静与残酷在此刻形成了骇人的对比。
黑幕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种无力的愤怒和悲哀涌上心头。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前行,几乎已经对接下来会看到的惨状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下一个房间却出乎她的意料。
这里没有恐怖的封印,没有血腥的刑罚。
它看起来……更象是一个……干净得过分的单人牢房。
四壁是光滑的白色材质,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头顶一盏冷白色的灯提供着照明。
一个穿着……蓝白色条纹衣服的绿发身影,正背对着她,蹲在房间的角落里,肩膀微微耸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刻夏?”
黑幕心中一动,认出了那头显眼的绿发,心中竟莫名升起一丝庆幸——至少这一位,看上去是完好无损的,没有象前几位那样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她之前还用关于他的抽象视频吓唬过昔涟,此刻见到本体似乎无恙,竟有点“良心发现”般的安慰。
只是……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样式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
那种蓝白相间的条纹,宽松而统一的款式…
一种微妙的不安感开始在她心中蔓延。
似乎是被她的目光惊扰,那个蹲坐的身影动了一下,然后……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感,开始转过头来。
黑幕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扭过来的是一张破碎的脸。
还好,脸是正常的。
是那位瑞智的学者那刻夏的模样,面容清秀,甚至眼神也十分平静。
黑幕刚想松一口气——
可那刻夏已经完全转过身,面对着她,并且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穿着的是一件精神病号服!
刚才他蹲着还不明显,此刻站起来,这身与他学者气质截然相反的装扮,让黑幕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然后,在那刻夏完全站定的瞬间——
“咚!嚓!咚!嚓!”
一股节奏感极强的电辅音乐毫无预兆地在这间牢房里炸响!
音乐充满了不合时宜的欢快和……抽象!
紧接着,在那刻夏的身后,如同故障的投影般,闪铄出现了几个大地兽的虚拟影象!
而那位绿发的学者,就在这魔音灌耳之中,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身体却猛地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律和人体工学的姿态,开始了疯狂而扭曲的舞动!
手臂如同折断般甩动,腰部像陀螺般旋转,双腿交叉踢踏,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极致的“行为艺术”感,与震耳欲聋的音乐“完美”契合。
黑幕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这舞姿……这音乐……
这分明就是她之前拿来忽悠昔涟看的那个抽象二创视频里的内容!
可……那只是她从前世记忆里随便挖出来的乐子啊!
也没人告诉她……这玩意儿居然还是纪录片啊?!
看着眼前这位以理性着称的学者,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在那里跳着堪比精神污染源的舞蹈,黑幕感觉自己的神经和理智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比看到前面那些惨状更让她难以接受,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对认知底线的颠复性冲击。
“……”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黑幕女士几乎是狼狈地,跌跌撞撞地转身,用力推开了来时的门,逃离了这个比任何酷刑现场都更让她感觉难受的地方。
那魔性的音乐和舞姿,仿佛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重新回到纯白的系统空间,黑幕扶着额头,感觉身心俱疲。
一幕幕惨状与最后那极具冲击力的抽象画面在她脑中交替回放。
系统人偶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倒十字眼眸闪铄了一下,似乎是在分析她剧烈波动的情绪。
它适时地递上一杯能量舒缓剂,然后用那毫无波澜的电辅音,试图进行安抚:
“女士,请不必过于忧心。数据投影的呈现方式有时会因内核概念的扭曲而显得……不同寻常。正如在星穹列车上,我们从不担心会晚点。”
黑幕下意识地接话:“为什么?”
黑幕端着杯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缓缓转过头,紫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系统那张毫无变化的脸。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个冷笑话?”
系统人偶微微歪头,倒十字眼眸中数据平静地流转:“回女士,这只是基于新录入的‘交流辅助数据库’进行的适应性安慰尝试。数据来源标注为:来自星穹列车吧台,那位被称为‘闭嘴’的调酒师的常用语料库。据分析,此类语言模式在特定情境下具有缓解气氛的潜在效用。”
黑幕:“……”
她面无表情地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杯子放回系统手中。
“下次,”她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别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