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基福鲁斯睡眼惺忪地摇着头,坦言:“即使是奇里乞亚也没有控制在罗马人手中,安条克与耶路撒冷还悬挂着拉丁人的旗帜;匈牙利人虎视眈眈,所幸前些日子在瑟乌姆被帝国击败。”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情身为修道院院长的你居然不知道?”
迪米特里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脸颊上的皱纹仿佛又多了几条,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郁。
尼基福鲁斯叹着气:“罗马人的生存空间似乎越来越少了。”
“不过,陛下最近似乎不太关注这些,除了平定匈牙利战争外,他这些年好象一直在尝试推行教会合一。”
迪米特里站起身扶着桌角,茫然不知所措。一双眼睛眯缝着,下腭抽动,小声嘀咕:“可‘那座城’这些年来一直在向我们宣传当今帝国多么的繁荣,罗马大军‘征服’了一座又一座城市,撒拉森人和拉丁人都已‘屈膝臣服’。”
他看向了尼基福鲁斯,希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后者以沉默回应。
“哼。”迪米特里捏紧了拳头,咬着牙从嘴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他还要折腾罗马人到什么时候?”
“不要说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
迪米特里听后表现得更加激动。他虽然对‘那座城’的欺骗行为感到不满,但皇帝推行教会统一的举动让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怒火:“尊贵的‘紫室’,肉体被摧毁不意味着死亡,真正的死亡是连连同信仰也一并被毁灭,埋没于历史的长河中;这意味着我们的灵魂也被异端所沾污,死后必然不能回归天国怀抱。”
“罗马人的灵魂难道不比拉丁人更纯洁?我们对信仰的执念难道不比拉丁人更强烈?罗马人赖以生存的家园在经历了一波又一波浩劫后依旧屹立不倒,这般奇迹,可不是异端能做到的!”
“但陛下却对异端献着媚,我不明白他是‘罗马人的巴西琉斯’,还是‘拉丁人的提线木偶’。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罗马人的家园在未来的某一天很可能被异端毁灭。”
“好了好了,请你冷静下来,小心隔墙有耳。”尼基福鲁斯调侃道:“至少你没有象饥民那样整日为了温饱而发愁,不管怎么说,陛下一直在讨好教会。”
“哼。”迪米特里听完后才勉强坐了下来,扶着头略显疲惫。
“面包和鸡蛋不如信仰的荣誉重要。想用这种办法博得我们的同意?他简直是痴心妄想!让我们给异端好脸色?别想了!”
“但愿陛下能改变想法吧。”
次日一早,尼基福鲁斯就率军离开了阿尔戈斯城。他的人马仅仅是在城里休整一宿便使当地人感到徨恐不安;当军队离开时,这些人无一不拍手叫好。
但尼基福鲁斯强调军队纪律,所以他的士兵大多都睡在废墟里,挨了一晚上冻。
“现在我们去哪?”
“恩……”君士坦丁思考片刻,开口道:“毛鲁佐莫斯大人要求我们平定伯罗奔尼撒,朝廷还承诺后续会派更多的兵马协助我们;可到现在,援军的影子在哪?难不成他们都和科林斯一样“消失”了?”
“啊,”尼基福鲁斯脸色骤变:“我相信这些人都是当文官的料,因为他们欺骗人的能力让我‘望而却步’。”
他想了想,然后开口道:“要不去阿卡迪亚的‘尼科利’,或者是‘特里波利斯’?据军区传言,那里的叛乱最为严重。
还未前行多久,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叫喊声。很快,头上流着血的斥候疾驰至尼基福鲁斯面前,他来不及擦拭头上的血渍,大声道:“大人,我们已发现暴民的位置!人数在五百左右,或更多。”
“确定了吗?”尼基福鲁斯追问道。
“确定。”
“如此看来,我们不用到阿卡迪亚了。”尼基福鲁斯向君士坦丁挤出一个笑容。
后者心领神会,他大声喊道:“骑兵跟我来!”道完,他骑着战马毫不尤豫地奔赴前方,紧随其后的则是百人左右的骑手,他们个个手持长矛,弯刀或马弓。
从小在马背上弛骋的他们掌握着极为熟练的军事能力,在战场上,他们常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从莱茵河到幼发拉底河,从阿尔卑斯山脉到托罗斯山脉,从波河平原到叙利亚沙漠,都能看到拉丁人与波斯人弛骋的身影。
“当当当,”持着农具的人群与持盾的士兵相对峙。
“同胞们,所向霹雳的士兵啊!”只见人群中站出一位瘸腿的青年,他的怀里抱着已经失去生命的婴儿,他流着泪,声音颤斗:“我们不想死,可朝廷对我们不闻不顾;我们不想与您们对抗,可我们别无办法!”
士兵木愣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们只听长官的话,心里虽有动摇但依旧紧靠在一起,高举盾牌与长矛。
“杀光他们!让这些屁民见证罗马的威仪!”随着长官一声令下,士兵们便大举推进。
钉耙饶在盾牌上,铁剑和长矛捅在亚麻衣上——简而言之,这是一边倒的屠杀。
惊恐的人群来不及逃跑,便听见不远处响起的号角声,那是君士坦丁的骑兵抵达了这里。
拉丁骑手将长枪夹在腋下,很轻松就能刺穿一人甚至多人的胸膛。
嗜血的突厥骑手握紧手中的弯刀杀入人群之中,如砍瓜切菜般收割这些人的项上人头,平民在面对全副武装的骑兵时毫无招架之力。
“结束了?”望着遍地的尸体,尼基弗鲁斯发着愣。战斗的过程和结果都超乎了他的想象,席卷了整个伯罗奔尼撒的“农民大军”在他的军队面前一触即溃。
“尼基福鲁斯,”脸上还带着血的君士坦丁走了过来,他指着地上的尸体,“你看,它们很多都套了层甲,我在想,当地人连温饱都无法解决,就更别提私藏、私买甲胄了。”
“你的意思是?”
“我不敢想象,但我希望事情没有这么复杂,”君士坦丁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不希望他们是被当地权贵煽动和指使,才有胆子掀起规模如此之大的叛乱。”
“万一那只是缴获的军械呢?”尼基福鲁斯反问道:“你也看见当地军区腐化成什么样了。”
“这不太可能,因为军区建制尚在,并未遭到严重破坏。”君士坦丁反驳道:“毛鲁佐莫斯说过,当地人穷怕了,以至于给他们一点好处,这些人就能为你做出任何事情。”
尼基福鲁斯沉思片刻,也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你说的也对,这件事看起来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伯罗奔尼撒本就是贫瘠之地,葡萄酒是当地为数不多的特产,如今朝廷又碰上这种“赔钱买卖”,皇帝不想将他的精锐浪费在这片鸟不拉屎之地。
所以皇帝准许将尼基福鲁斯调至这里,正好能让他暂时远离新罗马。而安德洛尼柯动用了他曾经在这里当总督时累积的人脉,并且在其他将领与大臣的资助下,为尼基福鲁斯提供了一支千人左右的军队。